艾瑞克的视角
当年,我才五岁。
穿着睡衣的我将手里的红色小皮球往地上扔去,就如同预料一般的,按照我所铺着的轨迹,小皮球弹了起来。但是,光是这样还不够呢,没有到达我横放在空中的,手的高度。没有达到我的预期,我只能将手放低了些,碰到球的一瞬间就要狠狠往下拍去,球才会弹的更高。所谓拍皮球,是多么怪异的运动过程呀,但我仍然对此感兴趣。
“哎呀,艾瑞克,在玩拍皮球吗?”
妈妈在我身边坐了下来,她穿着华丽的裙子,在柔软的地毯坐了下来,柔声询问:
“拍了几个啦?”
她问道,语气透着满满的温柔,听到这里,我便无心再拍下去了。但为了表现,我必须加油拍,让妈妈对我刮目相看。
“我还没数过呢,但应该有5、6个啦!”我兴高采烈的说道。
妈妈那毫无血色的脸也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,她最近总是愁眉苦脸的,要是能够开心的话,实在是万幸。
“那么妈妈来帮你数吧,艾瑞克只要专心拍就可以了。”
她用温柔的声音说道,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。我听到她的鼓励,我拍的更加专心了,比学习还要专心!但很快,球便因为我的突然举措,脱离了我的控制…一弹一弹的,滚到了墙角。
我走过去,将球拿起,有些委屈的走到了妈妈的身边,眼角带着泪水,内心被不愉快填满。
“没事的,没事的,下次再加油吧。”
她从衣裙的口袋里拿出精致的白手帕,擦了擦我眼角的泪水,而后,将我拥入怀中,抚摸着我的白色卷发。
“艾瑞克要坚强哦。”她说道。
这话本是命令性质的,但只要是以她的声音说出来的,什么都变成了柔声的鼓励,这让我回抱了她,并且抱的更紧了些:
“今天,今天在学校里…大哥又欺负我了……”我一边抽泣,一边说道。
内心只有无限的委屈和愤恨,但此时只有对母亲的依恋。
“是吗…没关系的,只要艾瑞克足够坚强的话,大哥就不会来欺负你。”
她拍拍我的背,也不管我的泪水是否弄脏了她华美的连衣裙。
“真的吗?”
我抬起头,看向妈妈的脸,她的脸上挂满了担忧,但又有许多慈祥的成分。
“真的哦,等艾瑞克变的更加坚强了,就能够对那些讨厌的行为说不了。现在也应该学着说不。或许,你也可以学着去揍他一顿。”
“诶?”
揍一顿?揍大哥?我可从来没想过……
妈妈将我抱了起来,随即她也扶着地板,站在了地毯上:
“艾瑞克,该睡觉了哦。明天也要加油去上学,知道吗?”
她亲了下我的面颊,然后便将我放在了床上,为我盖好了被子,随即,便要离去。
“母亲大人,您要去哪?”
我从床上坐了起来,叫住了快要离开房间的母亲。称呼是父亲大人要让我改的,如果不好好按照他的话做的话,我会被赶出这个家,这是大哥告诉我的。就算是单独,我也不敢叫妈妈为妈妈,而只能以母亲大人称呼了…
“我要去跟家主大人谈一谈呀,艾瑞克,你乖乖睡,回来了,妈妈给你讲故事听,好不好?”
妈妈走到我身边,再次亲了亲我的面颊,然后对我报以微笑,我点了点头,我最喜欢听妈妈的睡前故事了。
然后,她走到门前的时候还朝我摆了摆手,我乖乖躺在自己的床上,看着淡色的蚊帐。
妈妈是一个童话作家,她笔下的弗尔吉斯童话,有着数本已经出版的书,上面有无限的好故事。她不准我自己去翻阅那些书本,但,只要有时间,就会给我讲里面的故事。以她的声音讲出来的故事,美妙极了,温柔的声音总是如此催人入睡,因此,我每次都会在她的声音中沉沉睡去,然后做一个甜美的梦。
而我,有如此完美的一个母亲,我爱她,我爱她的一切,没有什么能比得上我的母亲,母亲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。她温柔,善解人意,在我遇到任何痛苦的事时,她都会柔声安慰,让我能够感到心灵的一丝慰藉,能感受到世间的美好。没错,只要有妈妈在身边的话,怎么样的困难我都能破开,我一定要成为她口中的……坚强的人。
但我仍然对自己毫无信心,因为我天生就体弱多病。神为何如此残酷,给予我如此孱弱的身体?害得我受人无限欺凌,因为家中次子的地位,受到无数白眼,连剑术都无法习得一两样……想想就令我感到伤心,忍不住要掉泪。神,到底存不存在呢…希望他在,如果他在,必定会保佑我和妈妈,因为妈妈是如此的善良,善良的她,一定能够得到神的庇护。
稍微…有点想睡啊……
结果,我没有遵守约定,她也没有。我早早睡去,而她,也没有回来。
那之后的第二夜,妈妈为了补偿我,特地挑了一本很厚的书,她说这个故事很精彩。
“就这样,骑士将永远保护公主的平安,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。”
妈妈将故事书合上了,但我清楚的看到那故事书还剩下一半的内容没有讲完,为什么妈妈要合上书呢?
“母亲大人,我想知道后续内容。”我看着她,请求道。
前面的内容让我觉得精彩绝伦,没有什么要比这个更好了,之前的故事书都没有这个惊险刺激。但这也不算是最好的故事,妈妈讲的每一个都是最好听的。
“剩下的内容,你不能看哦。”
她摸着我的头,把我轻轻按倒,再为我盖上被子:
“该到睡觉时间了。”她说道,声音有些颤抖。
唯独这一次,她的语气有些悲伤,甚至有些红了眼眶。但我不是很懂事,不知道气氛是如何,我还是接着问了下去:“为什么?”
“因为,接下来的内容,是如此的悲伤,艾瑞克最好永远都不要看,那不是你能够接受的内容。”
她说道,然后,她起身将书放进了柜子里,并且锁了起来,看我还没有睡的意思,就又从书架拿出了一本书:
“这次我们要讲的是,《牧羊人与公主》。”她说道,走到我身边,又坐在床上,然后,将那本封面就十分温馨的书本翻开,开始慢慢讲述。
那之后,过了很久。
“我会有一个妹妹吗?是真的吗?母亲大人!”
我站在床边,期待的看向坐在床上的母亲,她的脸上写满了疲惫,岁月的痕迹刻在她的脸上,弄出了丝丝皱纹,但即便如此,母亲仍然是如此耀眼,如此美丽。她温柔的摸了摸我的头:
“是的,安莱尔王国前来外交的预言师说了,不出意外的话,我会生下一个女儿。”
她欣慰的说道,这对她来说是很高兴的事情吧?我真是感到无限的兴奋以及喜悦,因为,我感受到了她的喜悦。
“那真是太好了!”
我兴奋的说道,而妈妈也因此感到很开心,但她仍以认真地开玩笑似的语气对我说道:
“等妹妹生出来了,你可得好好保护她,当一个好大哥!你做得到吗?”她笑着对我说道,又再次摸了摸我的头。
我顿时心生喜悦,因为,有人能够被我保护了,这是多么荣耀的一件事啊!就像故事中,公主与骑士,而骑士这个职位,是多么荣耀啊,那个骑士,是一个大英雄!我也要当大英雄。
“我当然可以!!而且,我不仅可以保护妹妹,我还可以保护母亲大人不受别人伤害!”
我肯定的说道,我能担起这个责任,比起任何人。
“嗯,相信艾瑞克会是一个好的骑士。”她说道,欣慰的笑了。然后,我又提起了另一个问题:“那,那个预言师还在吗?”我问道。
“怎么啦?艾瑞克对自己的未来感兴趣吗?”她问道,带着温柔的笑容。
我猛的点了点头。
“她还在哦,就在别馆。她过不了几天要去觐见国王,因此还会逗留几日,艾瑞克有时间的话就趁早去看看吧,她可是很受欢迎的哦。那么,到了睡觉的时间咯。”
她将我抱到床上,然后用温柔的双臂将我圈入怀中:
“我数到三,还不闭上眼睛的孩子是小狗哦。”她笑道,用她的额头碰了碰我的额头。
“好!”
“那么,一,二,三!”
我们两人一齐闭上了双眼,没有人睁开眼看对方一下。
就这样,我度过了又一个美好的梦境,接着,第二天,我来到了别馆。
这里是专门用于接待客人的地方,而这位气质美人,就是传说中的,前来外交的,安莱尔王国的预言师。我怀着崇敬的心情,走到了她的面前,她可真是受欢迎,被女仆以及男仆们里一层外一层的包围着,见我来了,他们便乖乖让开了。
虽然是次子,但我仍然保持着我的地位。
“您好,您就是格兰登家族的次子,艾瑞克·格兰登吗?”
她有着暗粉色的卷发,跟母亲的波浪卷不同,这位是从头卷到尾的,我也不知该如何形容,总之,给我的感觉就是很怪异。更怪异的是,她带着面具。跟艾薇……也就是家主大人的正统夫人,艾薇·格兰登,眼前的女人所戴的面具跟艾薇的完全不一样,不是半边,而是整个面具,而那面具完全是白色的,除了眼睛处留着两个小洞以便看清眼前的景象,除此之外,根本没有任何花纹。她坐在自己的位子上,而桌上,放着水晶球,像极了街边的骗人老婆婆。不过不同的是,她身边,站着一位男侍从,那位侍从帮她持着那橡木色的法杖,法杖上,有一颗蓝色的水晶,就跟她的水晶球一样,是美丽的蓝色。
“怎么,观察的都无法回答我的问题了吗?”
她说道,声音都因为隔着面具而带着神秘的色彩,因为看不到对方的眼睛,我感到了一丝不安,她身边的侍从立马俯下身,在她的耳边跟她说了些什么,过没多久,她就改变了姿态:
“原来如此,我就当你已经回答我了。”
我不知道她到底知道了什么,但我可以不用回答她了,我只需要说出我所期望的,她也期望着事情就好了。
“不用回答,我早已知晓你的存在,也知道你会来找我,这是早已遇见的未来。”她说道,一边用戴着白色手套的双手抚摸着被放在红布上的蓝色水晶球。
“那你也知道我想来问什么吗?预言师大人!”
我说道,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,如果能够从那水晶球里知晓一切,那该是多么厉害的人啊!神秘感,好多神秘感,比妈妈讲的故事还要真实的人,目前就活灵活现的在我面前,像是从书中走出来似得!!我忍不住用手扒住桌子,期待她的回答。
“当然,那么,就让我为你来占卜一下吧。”她说道,一边念起了不知名的咒语。
我好奇的看向她:
“那你占卜的事情是不是就不会改变了呢?”
如果真是这样,那可就没什么意思了……
“大师正在吟唱,汝,不可打断。”
她身边的男侍从故里怪气地说道,然后,我就闭嘴了…毕竟,不听话的孩子不是乖孩子,是坏孩子,妈妈是不会喜欢坏孩子的。
就在我聚精会神地看向眼前的水晶球中渐渐蹿出什么的时候……
“啊!!”
耳边传来了惨叫,我眼前的水晶球,仿佛被一种混沌的东西充斥,然后从里碎掉了!!!连预言师的面具都…裂开了一条缝…身边的侍从睁开了双眼,所有人都为此感到惊吓,连预言师都吓了一大跳。
“真是糟糕…”
她说完就起身,拍了拍有些皱的裙子,看都没看我一眼就进屋去了,之前就呆在这儿在意着什么的身边的女仆男仆们,也慌乱的散开。
我的命运,她没有告诉我……我不知道她的那句‘真是糟糕’,是不是评价我的命运,我只知道,那之后,我再也没有见过那个人——我因为‘砸坏’预言师的水晶球,被关了紧闭。
妈妈因此不能与我相见,我知道她一定很担心,但我却无能为力。那水晶球本不是我砸坏的,但指证的女仆和男仆们,一致肯定是我砸坏的。这背后必定有人教唆,我想,多半是之后赶来的马里诺。
第五天,连我的饭菜也开始偷工减料了……
我蜷在地牢的角落,跟灰暗作斗争……
我想不明白我到底犯了什么错。
等我终于出去了,仍无法与妈妈相见,以前我和妈妈住着的房间,现在只有我一个人,妈妈被安排到另一个房间去了。因为父亲大人怕我再调皮,失手砸碎了些什么东西,惊吓到了妈妈,那可就得不偿失了。不过,我仍无法了解当时的情况,再次去见那位预言师时,只得知了她已经离开卡兰梅尔王国的消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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